在天空高原的北方,层层冻土之上,耸立着一座黑曜石建造的城堡。深深的护城河里没有一滴水,被称为壕沟或许更加合适。高大的外墙斑驳破败,在夕阳的照耀下,仿佛天空中一道寂寞的剪影。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正式的名字,但是人类称它为——魔王城。
今天,平时很少使用的大殿,不知为何特别热闹。
“陛下,勇者带领从周边各国集合起来的联军,以圣谕骑士团为先导,正向着魔王城杀来!”
长得像一只巨大蝙蝠的石像鬼信使,用充满焦虑的声音报告着前方的局势。它半跪在大殿正中间的过道上,双眼看向过道另一端的魔王宝座——端坐在宝座上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人类青年,灰色的短发和俊朗的容貌使他显得非常精神。
魔王穿着一套厚重夸张的黑色板甲,铠甲的每一块金属板还都用黄金镶了边,在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亮。此时,他的右手肘放在宝座的扶手上,手掌撑着脸颊,歪头看向自己的部下,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。而且,他的左手还不合时宜地端着一杯葡萄酒,鲜红的酒浆宛如鲜血。
“哈哈哈哈,终于来了吗,愚蠢的人类?”
魔王轻蔑地大笑着说道。他的声音低沉骇人,令石像鬼信使都不由颤抖起来。
一边说着,魔王的左手重重一挥,手中的酒杯便飞了出去,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摔得粉碎……
“人类真是一如既往的傲慢,居然敢来向伟大的魔族挑战。就让他们的尸体,成为我霸业的垫脚石吧……”
“主上……”
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从右边传来,魔王回头看去,发现是趴在他右手边的黑龙在说话。这条黑龙非常巨大,只要张开嘴就能轻易吞下一个成年人。现在在大殿中的只有它的头部,王座背后的墙上开了一个洞,它的脖子就从里面穿了出来,身体应该是留在其他房间里了。
“嗯?怎么了?”
“咱们没必要这么说话吧?听着累得慌。”黑龙毫不客气地指摘道。
“啊……”
魔王的脸微微变红了。
“哈哈……抱歉,抱歉。”魔王挠了挠头,显得有点难为情,“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,我就是想试试。故事里面的魔王,不都是这种感觉吗?”
放下了伪装之后,魔王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嗓音——温和干练,让人听着很舒服。
黑龙摇了摇头,似乎对自己的主人感到无可奈何。不过它很聪明,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,而是岔开了话题。
“说起来,您这个套铠甲是从哪儿来的?”
“在兵器库里面找到的……没想到魔王城里真的有这么夸张的东西,我还只在画册里面看到过呢。所以一时忍不住,就……”
“嗯,是这样啊……”
听了魔王直率的回答,黑龙却显得若有所思。
“怎么了?”
“也没什么,我就是在想,这上面会不会有诅咒……因为您想,毕竟是魔王城里的东西。”
“有诅咒吗!”
魔王吓得从宝座上跳了起来。
“主上有没有觉得哪儿不对劲?”黑龙继续用认真的口气询问道。
“比如说?”
“像是铠甲粘在皮肤上脱不下来啊……眼前突然出现幻觉啊……感觉HP一直在往下掉啊……”黑龙顿了顿,视线似有意似无意地向下飘去,“或者下面那话儿突然没了啊……之类的。”
“不会吧!”
魔王急忙低头看向自己的两腿之间……
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终于放心了下来。
“还好,还在,谢天谢地。别的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的。”
“啊,那就好……”黑龙还是一副似有深意的口吻。
“喂,不会真的有什么吧……”
魔王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。
紧张的气氛在两人(一人一条?)之间蔓延,而黑龙却一直沉默不语,只是用眼睛上下打量自己的主人……
“啊,我想起来了。”
过了好久之后,黑龙才终于笑着如是说道。
“我想起来了,这身铠甲是前代魔王很喜欢的东西,他总说这身铠甲能带来幸爨运……可惜他被勇者杀掉的时候没穿呢。主上穿着也很合身呢。”
“你这个混爨蛋,刚才肯定是故意吓我的对吧?”
“岂敢岂敢。”黑龙嘿嘿笑着装傻道。
“啊……那个……陛下?”
信使不知道该怎么插话,看起来非常困扰。
“怎么了?啊……”
因为刚才和黑龙胡闹,魔王差点把信使给忘了。他急忙坐好,这才缓缓吩咐道:
“你接着说吧。”
“是。属下大致估计,人类联军的兵力有五万左右。属下从哨站飞来魔王城用了三天,推算起来人类联军已经出发了十五天,再有二十天左右就会到达魔王城了。”
“只有二十天啊,这可有点难办了。”一只满身鳞片的蜥蜴人喃喃地说道。
此前他一直默不作声,只是站在过道旁听着信使报告……和冷眼旁边魔王与黑龙之间的闹剧。同时还有不少奇形怪状的魔族和他一样站在过道两边,似乎这些就是魔王手下的“大臣”之类的人物……那黑龙又是怎么回事呢?让人很纳闷。
站在蜥蜴人的对面,皮肤像干枯的树干一样龟裂的树精,认同地点了点头:“陛下之前刚刚把部队都派出去袭爨击人类的城镇了,魔王城里和周边的守军都很少。要是现在和人类交战,在数量上我们恐怕会吃亏啊。”
“现在赶快把派出去的部队召回来吧!虽然不可能全部都赶上,但人类到的时候,应该还是能回来一些的。”站在树精左手边,身体是女人却长着鸟爪和翅膀的哈比这样提议。
没想到,魔王却突然大发雷霆。
“好不容易把他们派出去,制造了这么好的借口,你居然要把他们召回来?”
“借口?”站在蜥蜴人隔了一个人的右手边,长着厚实的深绿色皮肤的半兽人挠了挠光秃秃的头。
其他大臣也都议论纷纷。
仿佛为了解答大家的疑惑一般,魔王突然刷地站起身,用无比沉痛的语气说道:“没办法,虽然我也想和勇者一决雌雄,只可惜时不我与,部队都在外征战,没有兵力保卫魔王城……”
“陛下,把他们召回来不就……”
魔王不理哈比的反驳,自顾自地继续说道:“虽然我很想很想让人类见识一下我们魔族的强大,”魔王看向殿内的重臣,那表情就像是在说“是真的喔”一样,“但是我思虑再三,最后还是不得不同意迪比谢的意见……”
一边说着,魔王回头看向了一旁的黑龙,而后者正露出一副快要睡着的表情。
“嗯?”黑龙抬起头,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魔王。
“不能让魔族的健儿们在这里白白牺牲,为了魔族光明的未来,我们不能逞一时匹夫之勇,必须忍辱负重,顾全大局……”
“呃……”
听到这儿,在场的所有人基本都明白了——就连脑子最不好使的半兽人都露出了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。
“——没有今天的退让,就没有明天的胜利。只要我们能保存实力,总有一天胜利会是我们魔族的!”
终于,魔王得出了结论:“传令下去,所有人立刻收拾行装。记得把重要的东西都带上,还有别忘了在城里布上陷阱。三天之后,我们准时开溜!”
……
军议后的第二十天,勇者准时来到了魔王城。
在突破了重重陷阱之后,浑身沾满尘土和血污的勇者,终于气喘吁吁地推开了大殿的门。然而,本来应该坐在那宝座上等待勇者前来挑战的魔王,却根本不见踪影。
王座前不知为何立着一块木牌,上面似乎写着什么。勇者凑近一看,气得差点吐血——
“勇者阁下:
圣都一别已有数载,不知阁下安好。
虽然天下闻名的勇者来向我挑战,本来应该说是我的荣幸才对。只可惜你也很清楚,我这个人除了剑术之外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,就算勉强和你对阵,也只会贻笑大方而已。所以很抱歉,无法回应你的好意。
如果无敌真的那么寂寞的话,我推荐你去找大海怪,那家伙一直不肯听话,我也很头疼……请放心,我绝对没有想利用你的打算,绝对没有。
说起来,你千里迢迢地来一趟,总不好让你空手回去。虽然我也知道,你最想要的战利品就是本人的项上人头吧?可是实在抱歉,脑袋我留着还有用。勇者阁下肯定理解不了吧?头脑可是个好东西喔,我真心希望你有一天也能用上。
哈,这么说好像太失礼了。好吧,为了谢罪,我愿意将魔王城双手奉上,想要长住也可以喔!
魔王敬上”
越往下看,勇者太阳穴上的青筋就跳动得越厉害,扶着木牌的手也因为愤怒而颤抖不已。结果一不小心,木牌被啪的一声掰成了两半……
“那个混爨蛋!!!!!!!!!”
那一天,勇者气势雄浑的吼声响彻了整个魔王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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